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迟到的哀思（一） 奶奶走了，走的这样突然，真让我始料不及。奶奶于五月十一日下午安详辞世，母亲前两天才告诉我。我听后不觉一震，真的吗？我的奶奶真的就这样与世长辞？都没有见到她的孙儿最后一面？ 不知为什么，我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大哭不止，因为我似乎不能相信这是事实，奶奶身体一向健壮，完全没有心理准备。我总是向周围朋友自豪的说，我的奶奶已经九十高龄，但是身体“特好”，“一顿饭吃的比我还多呢！”“面条儿吃满满一大碗！”，朋友羡慕的对我说“这样真不错，只要能吃，身体就错不了！”没料到悲讯突传，叫我怎生得接受？朋友们只能劝我“老太太都九十了，不错了。况且没受罪，就是喜丧，老太太的福气。咱们还未必能活到九十呢”。如今别无他法，我也只能按照这个逻辑来安慰自己。但是我的心中，一向都是将奶奶置于百岁老人的位置。前不久看中央台关于采访长寿村的节目，我还喜滋滋的对自己说，我家也有百岁老人，奶奶不必远离尘烟，在喧嚣的都市中一样可以颐养天年。我万万没料到，在那个时候，奶奶早已经撒手人寰，我还傻傻的被蒙在鼓里。如今思之，不免神伤。 甫闻噩耗，颇有几分嗔怪父母，为何不尽早通知我，叫我赶回北京见奶奶最后一面，或者参加丧礼也好。不过后来一想，我回到北京，也于事无补。奶奶事发前毫无征兆，据母亲所说，奶奶只是因为腿肿，毫无其他疾病，上午还声如洪钟，只是推奶奶入院检查腿肿之事，没想到突发心肾衰竭，根本来不及通知。即使我千里迢迢赶回北京，也不能与奶奶做最后的道别。并且母亲希望我七月份过一个快乐的生日，怕影响我美妙的心情，所以过了两个多月，我生日之后才告诉我讣闻，也是一片拳拳慈母之心，我又怎能责怪母亲对我的爱呢？ 我努力搜寻着，关于五月十一号的记忆。我查万年历，发现那天是星期五，那天我都做了什么？奶奶辞世之刻，我难道没有丝毫征兆？当时我有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梦？我似乎都不记得了，我查阅记录，发现那天生意好差，也许上帝有心叫我放下手中的包袱，余出时间为奶奶送行吧。我非常恼恨自己，奶奶已经升天，我不仅全然不知，并且频繁呼朋唤友，派对不断，这难道是孝子贤孙之所为吗？虽然我不知情，但是为什么我没有与奶奶建立心灵感应，为什么我没有从奶奶住院这条消息有所悟？我本应在灵前披麻戴孝，痛哭流涕，我却远在他乡，觥筹交错。奶奶地下有知，能否原谅我的不孝，能否宽恕我的绝情？两个多月之后，我才能遥望北方，寄托我迟到的哀思。奶奶啊，原谅孙儿吧！我有愧您廿八年的恩情，您在天国不要生孙儿的气啊！ 想起去年八月回澳前夕，奶奶拿出我和她几年前一起合照的相框，叫我同行李一同带到澳洲，奶奶特意无可奈何地说“下次回来就没我了”，我心里并不在意，“您身体健壮如牛，活100都没问题！”没料想奶奶的话竟然一语成谶，如今甚是后悔，借故行李太多而将相框忘记在家，奶奶最后的心愿与请求都没有达成。记得去年临行前几天，奶奶也是因为腿肿入院，走的当晚我又到奶奶病床前道别，因为怕奶奶伤神，并未提回澳之事，与奶奶分别的最后一刻仍然历历在目。去年奶奶总是讲起我年幼时的往事，我听的次数太多，就不耐烦的说“您都讲了无数次啦，有完没完！”谁知到如今阴阳相隔，将来想听都听不到了，为何当时不耐心倾听奶奶的叙述，让老人尽情的回忆呢？本来想明年回国之时，将近来所学西方推拿技术好好伺候奶奶，没料到子欲养而亲不待，着实令人叹惋！ 希望父母不要将奶奶的房间太过整理，明年回国时，房间里一切照旧。依然是那条粉红的褥子，那个高高的枕头，床上依然放着奶奶爱不释手的老式收音机，还有她平时离不开的抓挠，以及那块戴了好几十年的老旧的手表。电视柜上还有那两台旧式的单瓶，里边放着她的针头线脑，旁边放着那只袖珍的玩具狗。回到家中，也许还能感受到奶奶的存在，就好像看到那位熟悉的老人倚着被子，手里捧着收音机，正在聚精会神的听着单田芳的评书。当老人蓦然作古，你才知道之前的一切，都好似一场幻梦，但是这场幻梦却是异常的清晰。 母亲说的很对，奶奶希望我们的不是无尽的追思，而是生者更加长远的幸福快乐，并且要好好孝敬生者，莫让孝顺成为一句空谈。我虽然地处南蛮，远在天边，但是要时时将父母牵挂在心，就好像他们时时牵挂着我一样。能够像父母如何孝顺奶奶那样孝顺父母，也许就是奶奶生前最后的希望吧。
奶奶在泉下长瞑，但是心灵却永远与我相通。 ————12.7.21于澳洲清雅山庄 |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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